我生命的最后七天中的第四天又重新回归了阿宅的生活,只不过这次地点并不是在家中,而是在周露露的病房里。虽然我很不想就这么浪费我生命中宝贵的这一点点时间,但是休息是必要的对吧。医生对我和露露玩到了晚上才回来表示很不满,于是又一次禁止露露出门了。所以这第四天我和露露就只能在病房里看着电影,吃着零食度过了。
经过了两天的相处,我们对彼此也更加随意,我也不会因为要顾及自己的形象而变得扭扭捏捏,我们之前的关系正在渐入佳境。
这几天露露的身体突然恢复得很快,简直像她身上的疾病都消失了一般,让医生再也不能多说什么。于是第五天我们又重新获得了外出许可,甚至让医生说出了“按照你的情况就这样出院也没事”这样的话。
“夏桀已经大学毕业的对吧。”
“是这样没错。”
“我只读到高一就因为身体关系辍学了呢。”
“哼哼,想去我的大学直说嘛。”
“真的可以吗?”
“不过我的大学在外地,实在是太远了,没有办法带你过去哦。”
“这样啊……”
周露露露出了十分沮丧的表情。
“但你如果不介意的话,而且医生也同意的情况下,我可以带你去我的高中。”
因为第四天这样做出了承诺,所以在今天我和露露便像这样站在了我的高中校门口。
“请打电话给孟晓青老师,就说他的学生夏桀来探望她。”
跟门口的保安这么说了之后,终于放我和周露露进去了。
“嘻嘻,夏桀就像一张万能通行证一样,想去什么地方只要夏桀说一声就能进去了。”
“你就别挖苦我了。”
“没有啊,明明是很厉害的技能。”
这次没有一开始就带上猫神大人,虽然对她很失礼,但学校是禁止宠物入内的,请它自己想办法进来吧。虽然之前也一直没有把猫神大人当人看待弄得畏手畏脚,但现在猫神大人不在,只剩下我和周露露两个让我有了一种特别的自由感。
今天周露露仍然是前天的打扮,她今年已经23岁了,正常来说都已经大学毕业了。但因为她的身材本来就比较娇小,而且好像也没怎么涉世社会,衣服也是以青春休闲风为主,看起来就跟在校的高中生没有什么区别,又或者说女孩子这种东西18岁和23岁的时候是一样的吗?
但为什么我看起来那么像不良的社会人士。
绕过了写着“苦学深研,自强不息”的大石头以及初代校长的雕塑后,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条路。
一条是南大道,通向游泳馆,网球场,排球场,篮球场和足球场这样的体育设施,以及学生自主打理的农田与花园。
另一条是北大道,通向宿舍,食堂和北大门。
夹在两条大道之间的就是教学楼。一共有三栋,每栋有四层,因为每个年级一般都是九个班的关系,所以将班级按照每栋楼三个平均分配在了三个教学楼之中,教学楼之间由走廊相连。每栋教学楼二楼的尽头又会多处一个长廊,连接的就是图书馆,也是我高中时期很喜欢去的一个地方。
“想去什么地方呢?南大道还是北大道,又或者是教学楼。”
“南大道吧,反正其他地方都会看到的不是吗,现在纠结也没什么用啊。”
其实踏上南大道才会发现这完全是不能称之为大道的一条路,跟北大道比起来窄了一半。不过也没办法,南大道所通过的地方有很多绿化和花园,一直都是我的高中几个秘密基地的所在处。
“这里是?”
从原本的南大道的左端突然伸出了一条更加狭窄的羊肠小道。
“农田,我们高中是有学农的。我当时带领我们小组种的是土豆,因为这种农作物比较好养活,至少比绿叶菜方便多了。”
看周露露那期盼不已的眼神,我也只能带着她沿着小路一直走。最一开始路过的是老师们的农田,这里都是有温室大棚的,继续走就是学生们自主管理的农田。当时没怎么觉得,现在真的是发现这片农田有够大的,围绕一个湖所形成的半月形土地上种植了各种各样的蔬菜作物,有些长得很好,有些长得则欠缺火候。
“夏桀,你笑什么啊。”
“想起了很多高中时候的事情。”
“没想到你会像这样傻笑。”
“抱歉,当年在这里种地的时候,真是太有趣了。”
“湖里的是天鹅吗?”
“嗯,这几只黑天鹅还没死啊。”
“这已经完全不是一个高中应该有的东西了吧。”
“事情是这样的,当时有个老师带了几只鸭子在湖里养着,可是我们的校长却一直以为那是鹅,结果在老师们的面前出了很大的洋相,所以就赶紧买了几只鹅放在湖里养着。”
说到这里我又不禁地笑了起来,我从未想过我还会像这样笑着,但是记忆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东西吧。将过去发生的种种快乐的事情如数家珍地列举出来会发现自己拥有一笔不小的财富,这样的话我这哪怕仅剩七天的人生似乎也不是那么充满遗憾又无趣的了。
因为现在毕竟还是上课时间,所以我和周露露都放弃了去教学楼的计划,路过足球场和篮球场的时候倒是看见上体育课的学生们,他们都将目光都聚集在了我们的身上,弄得我也有些不好意思,所以赶紧绕开了学生出现比较频繁的几个区域。
“我还记得高中的时候躺在这里的椅子上晒太阳,实在太舒服所以睡着了,结果旷了一节课,还吃了处分。”
“听起来完全不像是你会做的事情。”
“露露,在你心中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为什么这样问?”
“我怕你误会啊。以为我是那种特别成熟,沉稳,什么事情都会想的很周到,非常有责任感的那种人。”
“你在我心中的样子都被你自己说出来了。”
我高中时期的饭卡早就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自然没法在食堂吃饭,所以我就和周露露来到了这个位于学校边缘的花园,可现在的情况真是糟透了。有些事情不和周露露说明白可不行,我是个社会渣滓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露露,我其实……”
“夏桀,这是什么花?”
“啊,这是紫藤。”
“不是薰衣草啊。”
“薰衣草怎么会长在树上嘛。”
“也是啊,虽然很像,都是这么一大串然后紫色的。”
“这个地方叫做紫藤苑,是我们学校情侣秀恩爱的地方,虽然我很讨厌这里,不过这里真的很漂亮,所以也会趁没人的时候偷偷来。”
“夏桀在高中的时候是没有女朋友的吗?”
“没有,怎么说呢,觉得女生好麻烦的说。”
“我因为一直住院也没有什么机会接触男生呢。”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和周露露虽然坐在同一张长椅上但应该是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才对,可现在周露露的脸却离我很近。阳光照射在我的身上,近距离之下的露露的可爱面容,还有扑鼻而来的紫藤花香,使我的体温急剧升高,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我突然好想紧抱住露露,将我的脸埋在她美丽的秀发中,用身体去感受露露身体的颤抖,享受她在我耳边甜蜜的吐息。
“喵!”
正当我准备用手轻抚露露飘逸的秀发的时候,猫神大人从我身后的草丛之中蹦了出来,跳到了我的头上。我很感谢猫神大人打断我这因为肾上腺素而导致的无礼举动,但这也太唐突了,混乱之中我只能听见露露在身旁连续不断的笑声。
“夏桀,你知道紫藤花的花语吗?”
“嗯,不太清楚呢,我记得应该是有人在那附近写在了木板上才对。”
带着好奇走近了我记忆中的那块不知道是谁插在那里的木板,我和周露露的第一反应都是望向彼此,然后我们都因为害羞而低下了头。
“对你执着。”
上面用紫色的颜料这么写着。
绕了校园一圈,我们最后决定从北大道回去,在我印象中的北大道是条宽敞的道路,即便是老师们的轿车在这条路上开也没有什么问题,路的两旁种满了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树,上面结着黑色的果实。我曾经一不小心踩扁过一个这样的果子,散发出来的气味让我终身难忘,于是我就很少在北大道两旁的树下走了。
可现在的北大道真的变了,虽然以前的北大道就很美,但现在美得不可思议啊。
如果说是为什么的话,因为七年前那些结着黑色果实的树全部都换成了樱花。
“夏桀,这将是我一生中看到的最美的景象。”
“我也没想到学校干了这么良心的一件事情。”
现在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北大道又是连通校园两端的通风的大路,花瓣不断地被风吹落,我和周露露还有猫神大人,简直像是要被埋葬在这片美丽的花雨之下。樱花的花瓣有几片落在了周露露的头发上,我刚准备用手拂去,却遭到了她的突然袭击。
周露露在我的脸颊上浅浅地吻了一下,当我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已经一路小跑到了我的前面,然后回身向我微笑。我不知道那笑容中到底是包含着幸福还是捉弄我的意思,但我知道此刻的周露露,真的拥有樱花树都无法比拟的美丽。
当我沉醉于这份美好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叫住了我。我示意让周露露带着猫神大人先到校门口等我,随后转身,果然是她!
“保安跟我说过了,没想到你这臭小子也会回来看我。”
我的高中班主任,名为孟晓青的一名语文老师,想当年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也就是跟我差不多岁数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老师而已。现在看来,似乎已经是一名有很多经验相当不错的教师了。
“考上大学之后过得怎么样啊。”
“果然不太顺利呢。”
“明明你小子当年在学校也是风云人物,如今这么落魄了,现在做什么工作啊。”
“无业游民喽。”
“不是个满意的答案呢,但你也有你自己的理由吧。”
“孟老师。”
“嗯?”
“我目前为止可能只剩下两天可以活了,谢谢你当年对冒失又爱捣乱的我这么操心。”
“你这孩子在说什么呢。”
“我没有在骗你,因为我的愿望,所以我马上就要迎来生命的尽头了。”
“这是哪本书里的台词吗?”
“您就不要把语文老师的那一套摆出来了啦。”
“总之,你和那女孩在一起看起来很幸福。”
“是啊,因为这是我最后的愿望了嘛。”
老师一直带着将信将疑的态度看待我说的话,可她是个比我的父母还要了解我是什么样的家伙的人,所以最后她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向我笑了笑。走出校门,周露露看起来等得很耐心,但猫神大人还是表现出了不满。
“遇见老师了?”
“嗯,那是个还不赖的家伙。”
现在想想,我明明是准备隐瞒这件事情的,但为什么会对老师说那样的话呢?果然,人到了快要死的时候,就会诞生一些莫名其妙的情感吧。还剩两天啊,一天我准备用来告别,最后一天还是自己一个人呆着吧。
这样想着的我看向周露露的侧脸,虽然是还不错的一天,但还是尽快忘掉比较好。
因为,我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活得那么悲催了,我可不想死得那么痛苦。
对,我不想带着沉重的思念,痛苦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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